2024年7月18日 星期一 19:43:55

深度观察:美国为什么要取消玉米乙醇补贴?

   美国国会参议院近日以73票赞成、27票反对的结果通过了一项修正案,要求政府终止对玉米乙醇工业提供每年高达60亿美元的补贴。美国人对玉米乙醇的补贴由来已久。1973年,阿拉伯人对美国石油禁运,当时美国主要玉米种植带政府开始补贴玉米乙醇。几年之后,这种补贴做法由联邦政府立法推至全国。1978年《能源税收法案》(Energy Tax Act )出台,该法案为抑制石油的消费,鼓励乙醇的消费,规定每消费1加仑乙醇可享受0.40美元的免税,而每消费1加仑的汽油则要征收0.04美元的消费税。美国对乙醇工业的扶持已经长达30余年。那么如今要取消这种补贴扶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从思想理念层面来说,在资本主义社会,相当一部分人是反对政府给任何产业提供补贴的。他们的理由是政府的补贴来自于税收,用纳税人的钱补贴某些行业,是不道德的。纳税人没有义务去补贴任何行业。就是说,针对乙醇工业的补贴一开始就是有很多人反对的。

  从财政角度来看,奥巴马政府的财政预算一直相当紧张,今年4月份,预算和共和党迟迟难以达成协定,当时甚至传出奥巴马政府有可能关门的新闻。减少行业补贴显然有利于缓解财政支出紧张的局面。

  从国际角度来看,当前国际粮价高涨,美国补贴玉米乙醇导致人车争粮,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在道义上处于不利地位。取消补贴正好可以堵住国际社会的口。

  但是,以上三方面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美国补贴乙醇工业的初衷有两个:一个是寄希望于开发乙醇能源逐步摆脱对石油的依赖,二是出于环境保护的考虑,乙醇被视为一种清洁能源,可以减少碳排放,有利于保护环境。但是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乙醇能源并不能达成上述目标。这才是导致美国决心取消乙醇补贴的主要原因。那么,玉米乙醇真相到底如何?

  研究了20年粮食乙醇的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David Pimentel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工程学教授Tad Patzek最近联合发表的一个研究报告表明,制造玉米乙醇所消耗的化石能源能量比玉米乙醇本身所能提供的能量还要高出29%。两位学者计算了玉米乙醇全部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投入,包括农机、肥料、运输、玉米乙醇加工等一系列环节所消耗的能源。结果发现,生产玉米乙醇不但不能节约能源,反而是浪费能源。根据他们的计算,每加仑玉米乙醇含有76000个单位英热,但是生产一加仑玉米乙醇却需要消耗98000个英热。一加仑玉米乙醇生产导致能源净损失22000个单位英热。可以做一个比较。每加仑汽油含有116000个单位英热,而整个生产过程需要耗费的能量是22000个单位英热,生产一加仑汽油增加的净能量是94000英热。

  不但是玉米,所有的生物乙醇生产都是在浪费能源。两位研究者发现,用柳枝稷生产乙醇,能源投入产出比是150:100,用木材生产,能源投入产出比是157:100,用向日葵生产,能源投入产出比是218:100。效率最高的是大豆,但是同样是能源净损失,大豆乙醇的能源投入产出比是127:100。

  美国每年生产的玉米乙醇大概是80亿加仑,听起来很多,但是由于美国能源消费的巨大,80亿加仑乙醇仅减少美国石油消费0.5个百分点。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其实早在1997年,美国总审计署就认为,“乙醇对石油代潜力如此之小,它是不太可能显着影响整个能源安全。”

  添加乙醇增加美国炼油设施的复杂性,增加炼油成本,从而提高能源的价格。乙醇不能单独用作机械能源,必须和汽油混合使用。但是乙醇易于吸水,车用乙醇汽油的含水量超标后,容易发生液相分离,影响使用。车用乙醇汽油的储运周期只有4~5天,因此必须改造、建设专供车用乙醇汽油使用的储罐、槽车、调和与加油设施。而这种运输成本要比管道运输高。乙醇汽油混合使用还会导致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挥发很快。这迫使炼油厂大幅调整汽油性能以弥补乙醇的挥发。这同样提高了能源的成本。

  同样体积的乙醇,其能量只有汽油的2/3,当它与汽油进行混合时,实际上降低了燃料的含热量。因此,同样加满一箱油,混合乙醇的汽油只能行驶更少的里程。

  如果考虑到生产玉米乙醇要消耗更多的化石能源,那么显然乙醇并不能算做清洁能源,也不能减少碳排放。虽然乙醇燃烧过程碳排放要少很多,但是乙醇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由于生产过程要消耗更多的化石能源,算总账,玉米乙醇反而会增加碳排放。

  玉米作为一种农作物,在生产过程中对水资源需求很大,同时在玉米乙醇的转化过程中也需要大量的水。据估计,每转化一升乙醇需要耗水500-2000升。由于美国玉米大量种植在干燥气候带,玉米乙醇也基本上是就地转化,因此玉米乙醇的生产给当地的水资源带来很大的压力。

  而生产过程中化肥、农药的使用会导致对土地、水质造成污染。玉米生产导致水体肥料和农药污染大面积增加,加剧水体富营养化和缺氧,这在美国许多玉米种植地区已经得到证实。美国农作物生产过程中,一般都要施加氮肥、磷肥、除草剂 、杀菌剂 、 杀虫剂和农药。这些农药、化肥向地下水渗透,流向河流和小溪。研究发现,玉米种植带地区的水中农药化肥残留形成的化合物浓度含量最高。大量的玉米种植过程过程中施加的氮肥流入密西西比河和墨西哥湾,导致藻类疯长,藻类死亡后沉入海底腐烂,消耗氧气,导致海洋生物缺氧大量死亡。

  以上的分析可见,玉米乙醇既不能使美国摆脱对石油的依赖,又不能保护环境,反而有可能使环境污染变得更严重。既然如此,美国为什么补贴玉米乙醇生产达几十年之久呢?这就与利益团体博弈有关了。玉米乙醇补贴的受益者集中于农场主和几大玉米乙醇生产商,人数少,人均受益大,他们容易团结起来一致行动;受害者则是分散的全体国民,人数庞大,但人均受损非常小,导致他们维护自己权益的动力不足。除非外部环境发生显著的变化,否则这种非对称博弈就会一直持续下去。显然,在财政吃紧、粮价高涨、真相日益显露的情况下,外部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美国的玉米乙醇补贴政策也到了重新审视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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